已经一天了,石岩山还在沉睡,高低起伏的鼾声和红润的脸膛,向小伙伴发出信号——自己活过来了。
自己家的兄弟没事了,骆有成就没再打小帅的主意。其实即便想打主意,骆有成也不知道怎么下手,抽血制抗毒血清什么的他可不会。
无心无肺的小帅不知道骆有成心里的弯弯绕绕,这货估计现在在后悔进了这间无聊的玻璃房子。
小帅的身上也套了件防护服服,四个袖子软软地趴在四条腿边上。小帅走几步,就踩到衣服袖子,它趔趄地在房间里踱步。衣服上的玻璃罩子把嘴挡住了,想咬衣服、咬人,它都做不到,只能呜呜地叫着。
它的主人一觉醒来后,就一直坐在更里面的玻璃屋子里拨方块玩,指手画脚的,像个傻叉。不过小方块真的很好玩的样子,我也要玩。
小帅站立着,前爪在操作室外的玻璃墙上,可劲地扒拉着,两只空荡荡的袖管来回地荡。折腾了几个小时,它才像块贴在玻璃上的抹布一样慢慢往下缩,前腿贴在玻璃墙面上,后腿粘在地板上。
骆有成没有理会因为防尘服怨念深重的小帅,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操作室里的胡永胜,或者说,广旭。
广旭不在自己的脑子里了,他替代了胡永胜,控制了那具青皮躯体。
广旭信誓旦旦不会对胡永胜造成任何伤害,只是暂时让他陷入沉眠,醒后也不会记得任何事。
话虽如此,骆有成心里还是惴惴的,他不由庆幸自己有了心门,谁也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夺去身子不是?
现在的广旭十分魔性,手臂指挥着灵动的手指,像一位仅凭上肢舞蹈的舞者,也许说魔术师更恰当。他身周漂浮的大大小小的六面体,不是墙,就是独立的六面体,凌乱、无序,却又循规蹈矩,静静地漂浮着,似乎在等待某一时刻突如其来的召唤。
骆有成听广旭说过这是四维模块语言,基于叠箱力学什么的。搞不懂,也不想懂。他单纯地认为,广旭通过胡永胜的手臂跳出来的舞蹈十分魔幻,看多久都不厌。
六面体也不似昨日的无色半透明,它们被渲染上各种颜色,五彩斑斓。广旭随手抓过一个橘色六面体,五根手指的指背轻弹,六面体炸开,飞出九块小六面体,像散架的魔方。左手在空气中滑过一道弧线,小方块们以炸裂的姿态静止了。取过一粒蓝色的小六面体,两只手捏住一抖一拉,化成一幕光屏。
他的左手指如钢琴大师一样灵活,在光屏上轻快弹动着,因为手速太快只能看到一片残影。光屏上流过的无数字符,骆有成看不出属于哪种文字,一定要给个答案,他会说是远古时代的象形符号。
广旭的右手又敲开了另一块六面体,炸裂,静止,取一小块抖成光屏,左手操作着光屏节奏却没有丝毫变化,一心二用的能力可当得上“逆天”二字。他右手在光屏上一滑,大片的字符像游鱼一样被驱赶进了左侧的光屏。双手的食指同时在两块光屏上弹了一下,两张光屏自动折叠,恢复成小方块。
右侧的小方块被他点回了原位,两手一合,还原成大六面体,被他随手甩到K9区。左手的食指同时敲击在那枚被他编辑过的蓝色小方块上,分散成更细小的六面体。整套 动作,如行云流水,毫无迟滞。他身下的高脚椅,则不时移动一下,穿梭在各个区域。
骆有成惊羡地望着忙碌的身影。昨晚自己在操作室,那是一指头一指头慢慢戳。现在回忆起来,特别Low,特别丢人。他不无遗憾地想,或许我以前的书看偏了,我该学理的。
时间过得很快,茶几上显示的时间已过了晚上八点,广旭已经在里面呆了十二个小时。骆有成觉得有些饿了,石岩山依旧没醒,装在套子里的小帅躺在玻璃墙外呜咽。骆有成在茶几上按了一下通话装置。
“老广,都一天了,出来休息一下,吃点饭。”
从前和广旭说话,只要要想想就好了,不用喊称谓,广旭知道自己在和他说话。现在要通过嘴巴说出来,不太适应。老广的称谓,也是临时想的。
“你先去吃吧,我还有一会儿。”广旭回应。
“老广,这身体可不是你的,悠着点,别玩坏了。”骆有成替酋长心痛身体。
“行,一会儿就出来,你先去。”
骆有成招呼小帅,小帅假寐不理他。骆有成拿着罐头、米饭和饮料自己出去了。
配电房附近有几间员工宿舍,骆有成用门禁卡打开了其中的一间。昨日收敛那具遗骸时,在它身边发现了这张门禁卡。
员工宿舍的陈设很简单,床、桌子、沙发、茶几外加一部全息投影仪。虽然简陋,但和自己从前的狗窝比起来,高端大气了不少。他想,一会儿把岩山和小帅接出来,整天套在防尘服里要憋坏的。
装在青皮躯体里的广旭很快过来了,手上拿着不少食物,身边跟着小帅。
他刚踏进房间又立刻退了出去,吃饭可是要取下面罩的。“我去走廊上吃,差点忘了这具躯体是个毒人。”
吃完饭,骆有成来到走廊上。广旭正和二哈争抢一个罐头,“好久没有亲口吃饭的感觉了……呃,我要好好犒劳这具身体,和我太契合了。”
骆有成向他抬了一下手,“那行,你吃,我去把岩山接出来,宿舍要比里面舒服多了。”
晚饭之后,广旭回到了分拣中心,宿舍里留下两人一狗,以及许多食物。
第二天中午,石岩山醒了,除了感觉很饿,精神状态出奇地好。看到唱歌跳舞的食品包装,小伙子哭了起来,终于能吃到传说中的新鲜食物了。
“嘿,这是什么味道?”石岩山吃下第一口新鲜食物就开始皱眉头。
“新鲜罐头的味道。”骆有成拿着一片罐头肉逗弄小帅,吃饱喝足的小帅没有心情搭理他。
“为什么味道怪怪的?没有变成屎的罐头好吃。”
骆有成摸摸小帅的头,将肉片丢在地上:“再美味的东西都不如小时候的味道,可能是你的身体和小帅一样,忠诚于儿时的味道。”
石岩山不明白成哥这话的意思。不过,有很多食物,是值得庆祝的事情。在末世,有的吃已经很好了,谁会挑挑拣拣呢?于是,整整下午,石岩山都围着那堆食物又蹦又跳。精力旺盛小帅觉得找到了同类,追在他屁股后面绕圈圈。
石岩山满血复活后,骆有成没了后顾之忧,开始练习他的异能。大战黑虎给了他很多启发,原来除了小钉钉,战斗还可以这么玩。皮糙肉厚的家伙不是用来扎的,而是用来摔的。但也有局限,目前他意念控物的目标只能是一个,遇到两只以上的黑虎,他只有逃命的份儿。他决定开始练习多点控物。
意念力同时附着在两个物体上,难度呈几何倍数增长。但骆有成很自信,自打有了异能,都是靠自己琢磨,广旭在这方面能给出的意见少之又少。能走到现在这步,只能说他天赋异禀。
广旭把自己关在操作室里技术攻关,也不会忘记每日激活一次物检模式,传送少量物资出来。智脑过于敏感,只能如此,滴水成河,聚沙成塔。
骆有成一心提升异能。偶尔他也会想要不要去帮帮广旭,念头一出就缩头了,想想自己的操作手速,过去也只能帮倒忙。广旭也是蛮有意思,给骆有成发布了任务,却让他闲着,自己巴巴地跑去把任务做了。骆有成除了把广旭带到这里,什么也没做。他觉着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任务执行者,只是广旭的搬运工。
石岩山和小帅趣味脾性相投,一人一狗每天邀约去地面广场上玩,除了吃饭的时候,几乎看不到他们的影子,最过分的是有时居然夜不归宿。
一日,石岩山大呼小叫地跑回宿舍,说小帅咬了自己。骆有成很紧张,旧纪元的人被狗咬了都要打狂犬疫苗,但灾后人和犬都变异了,注射狂犬疫苗还有用吗?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操作室让广旭查一下物资清单,就听石岩山在哈哈大笑:
“它咬我,连皮都没破。成哥,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……”他从腰间拔出开山刀,砍向自己的右臂,不重,但也听到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。“我也有异能了!哈哈哈……”
骆有成不用想,石岩山的异能肯定来自黑虎血。他这会儿觉得特别扎心,白白为他担心不说,大量的黑虎血都浪费了。黑虎是他心仪的坐骑,坐骑没了,血也只便宜了二货兄弟。如果当时他也喝上一口,没准也有了金刚不坏的身体。
石岩山在兄弟面前嘚嘚瑟瑟,极度膨胀。直到骆有成用意念把他举起来作势要砸,才急忙讨饶。开玩笑,黑虎前辈就是前车之鉴。
这段小插曲后,石岩山依旧带着小帅到处浪。骆有成继续升级异能,宿舍里能够移动的物品都成为他练习的对象。虽然还做不到真正同时控制多个物体,但意念已经能够在多个目标间完成瞬间切换。
时间一晃过去了大半个月,广旭传来捷报,他终于攻破智脑,拿到了二级管理员权限。
二级管理员权限被赋予了骆有成。以后只要刷刷脸和手,比比手势,分拣中心就是他的家。接下来,只需要找一个有黑箱接收设备的驻地,用管理员权限修改接收地址,分拣中心库存的物品就可以随心提取,再也不用担心物检的限制。
青皮酋长人瘦了一圈,骆有成挺为难的,等胡永胜醒过来该怎么解释。
广旭顶着一张青皮脸咧嘴一笑,“这好说,等他醒了,就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昏睡不醒,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。”
骆有成觉得这个借口不错,他不说,岩山不说,难道那只智商不在线的二狗还能告状。
“他的毒怎么办?”对广旭提议的招揽,骆有成心中一直很抵触,虽说青皮酋长人很好,但带个毒人在身边,就像身上绑了颗定时 炸弹。
“应该能控制,他脸上的斑就是毒腺,这些天我试着把身上的毒素收束到毒腺里,好像有点效果。你看青皮颜色是不是淡了点?”
骆有成透过面罩仔仔细细观察青皮脸,然后开始拼命点头:“还真是。”
广旭说:“方法我已经留在他脑子里了,以后多练习一下就可以了。只要恢复了正常肤色,他和正常人就没什么两样。”
“可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纯异种的生活基地。”骆有成仍固守他的理想。
广旭思索了一会儿,才说:“十七年前,你们没有差别。尽管他们现在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,但思想上依旧是人类。”
骆有成没回应。
胡永胜醒来后,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,反倒不停地抱怨自己贪睡,没帮上忙。
骆有成心说,你帮忙了,帮大忙了,居功至伟。
有了二级权限,所有的宿舍门都能打开了。
骆有成开了间宿舍让胡永胜去休息。